【月砂】黑暗侧面 Chapter10·眼睛
“弥海砂……”
被面前那突然出现的高大非人生物叫着自己的名字，饶是海砂也吓了一大跳，刚刚拾起的笔记本由于惊吓而脱手，又重新掉落在地面。
但姿容诡异的白色怪物仍像一堵墙似的站在海砂的面前。
“你，你是什么东西？”海砂一贯甜美的声线打着颤，一边发问一边去揉自己的眼睛，似是怀疑这一切都是疲惫过度产生的幻觉。
“我是死神，名叫蕾姆。”骷髅似的怪物，并没有被海砂失礼的问题惹恼，反而诚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。它用细长的瞳孔盯着海砂，从中看不出任何的情感，是真真正正的，蛇一般的眼睛。
不是幻觉。海砂对自己的眼睛下手过重，传来一丝痛感，这清晰的痛感显然在昭示着，面前这个自称为死神的怪物，并非自己的臆想，而是真切存在着，且正在与自己交谈。
“死神？这……”想要说这怎么可能呢，但是面前这个无法用常理去解释的，浑身上下散发着死气的“生物”，又有何理由哄骗自己呢？海砂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慌张，“世界上居然真的有神吗？”
“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你们人类定义的其他神，但是死神，是存在的。”
白色的死神对海砂的态度倒是不错，这让她紧绷着的心弦松动了几分，于是继续鼓起勇气提问：“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？还有，你为什么……突然找上我？”
被“死神”找上门来，任谁都会产生“吾命休矣”的猜想。上周被奇乐救下的命，终于还是要被死神收走了吧。海砂也是这么想的。
所幸死神却没有说出她所担忧的答案。它沉默了几秒钟，用那双冰凉的蛇似的眼眸扫视着海砂，说：“我们死神，可以知道所有人的名字。你们的名字和剩余寿命，在我们的眼里，就明晃晃写在你们的头顶。”
“至于我为什么来找你……”它抬手指了指掉在海砂脚边的本子，“是因为你捡到了这本笔记。”
海砂顺着它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去。自己因为好奇捡起的笔记，召唤来了死神？她一时消化不了这样的信息。
「Death Note」……
直译为「死亡笔记」吗？
的确是充满了令人不安的含义呀……
“这位小姐，喂，这位小姐！你还好吗？需要帮助吗？”正骑着自行车巡视的警卫在街道另一边，打着手电筒，对着站在路边面色苍白的海砂喊道。
糟糕，被看到自己和怪物站在一起，该要怎么解释！海砂紧张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蕾姆。
“没有碰到这本笔记的人类，是看不到我的。”死神蕾姆看穿了海砂的心情，对她解释道。
海砂这才放下心来，对关切地望着她的警卫笑道：“我没事，谢谢您的关心。”
“早点回家，小姑娘。虽说最近少了，但有时还是会有劫匪出没的。”警卫又叮咛了几句，才踩着单车摇摇晃晃离开了。
“你刚才说，你们死神？难道死神不止你一个吗？”海砂敏锐地捕捉到蕾姆话中的关键词汇。
“是的。在死神界，也就是死神们居住的地方，存在着很多死神。”蕾姆缓缓点头，它的动作像被慢放了似的，倒是增添了半分憨态。
“你们死神……是做什么的？”发觉自己问了个傻气的问题，海砂又补充了一连串疑问，“还有你说因为我捡到这个笔记本你才会出现，这又是为什么？这个笔记本是什么东西？你的目的是什么？”
“海砂……”蕾姆说，“在普通人类的眼中，你现在是对着空气说话的状态。为了不引起怀疑，我可以跟你回去慢慢解释。”
把死神带回家？如果能选择的话，真的很想拒绝。海砂扶额叹息：“好吧。”奈何实在疑惑颇多，不得已接受了死神的提议。
被几乎是自己一倍身高的死神跟在身后，清亮的月光和初春的凉风被它的身躯遮挡住。海砂只庆幸回家的路上没有遇到任何熟人，否则她无法保证自己僵硬的表情不露出一丝破绽。
回到家中，海砂将大门和卧室门都落上锁，抱着膝坐在卧室里的椅子上，和死神保持着四五个身位的距离，用亮晶晶的眼眸警惕地盯着它。
“我们死神的职责……”蕾姆乖顺地站在一旁，自顾自回答起海砂方才的问题来，“简单来说，就是给人类的生命制造随机性。”
“随机性？”
“是的，随机性。”它的身量太高，在狭小的房间中，只能将本就佝偻的脊背弯得更低，“死神也有寿命，所以我们通过杀掉人类，而将他们剩余的寿命转化为我们的。”
看到海砂困惑的表情，蕾姆继续解释道：“每个人自出生起就被随机赋予固定的寿命，如果没有死神的干预，人类就会在寿数耗尽的那一天自然死去。死神的存在，就是给人类的一生创造意外性，让他们在原定的寿数前就因为其他原因死去，然后把余出的寿命，褫夺为己用。”
“我们之所以可以做到这一切，是因为死亡笔记的力量。”蕾姆将刚才被海砂惊恐中丢掉的黑色笔记本重新递给她。
海砂接过来，抚摸它的外壳，是从未感受过的类似皮革的质感。
“我们看到人类的样貌，然后在笔记中写下他们的姓名和死因，他们就会按照笔记的安排而死去。”蕾姆说。
海砂翻开笔记，扉页上写着几排英文。
「名字被写入到死亡笔记上的人会死亡。」
「写名字的时候，一定要看过该人的样子，否则没有效果。因此，不会杀害同名同姓的人。」
「除了名字以外什么都没写的人会在40秒后死于心脏麻痹。在写上名字的40秒内可以写上死因。」
……
“心脏麻痹？”当读到第三条时，海砂惊呼出声。
心脏麻痹是奇乐用来惩戒罪犯的最广为人知的判决，难道说奇乐也是利用这本笔记完成杀人的吗？
“还有没有别的死神也来到了这里？来到日本关东！”海砂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，凑到蕾姆的跟前，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蕾姆诚实地回答。
听到这个答案，海砂颓丧地重新瘫坐在椅子上，连带着对笔记本也失去了兴趣：“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？这么重要的笔记本，为什么要丢给我？”
“这本笔记的主人并不是我。”蕾姆说，“它的主人为一个人类女孩死去了，在死前将笔记托付给了我。”
“死神为人类而死？”
“没错。”蕾姆的声音听不出情绪，像在讲述事不关己的故事，“死神是为褫夺人类生命而存在的。所以当我们为了私心，擅自用笔记的力量延长了某人的生命，我们就会死去。”
“还可以使用笔记延长生命？规则中没有写呀？”海砂又将笔记翻了翻，但很快领悟到了蕾姆的意思，“你是说，用笔记杀掉其他人类，从而间接改变某个人类应死的命运？”
蕾姆点点头说：“你很聪明，海砂。这本笔记的主人，名叫杰拉斯。它每天都会从死神界观察一个人类女孩。在死神漫长孤寂的生命中，少女是它注意到的唯一亮色，自然，它爱上了那个少女。有一天，少女被坏人邀请到偏僻的街道，眼见少女就要被坏人杀害了……杰拉斯，它把坏人的名字写在了笔记上……”
“它违背了死神界的规则。”蕾姆用金色的毒蛇般的冰冷双眸注视着海砂，幽幽说道，“四十秒后，坏人由于心脏麻痹而死去，杰拉斯也变成了一捧灰尘。”
“那个女孩，是我吗？”海砂也用明亮的美丽眼眸回望蕾姆。
“是。”
“所以……你是来替杰拉斯报仇的？”海砂问。
“不……”蕾姆说，“它是因为对你的爱而死，这本笔记，就理应属于你。我只是替它来把笔记交给你。”
海砂眨眨眼，浅褐色的瞳孔像蝴蝶翅上的漂亮花纹。
“多么凄美的爱啊……”她为素未谋面，却因自己而死的某个死神感慨道。
原来不是奇乐拯救了自己，而是某位真正的死神呀……至于心底因为和奇乐的缘分终归淡了一层而产生的遗憾，当然不能就这么宣之于口。
自己竟然被一位神所爱着。听到这个消息，海砂只觉得悲哀超过了惊讶。自己并不缺少爱，儿时父母之爱，现在粉丝之爱，都如此热烈且不求回报，孤独与爱交替流淌在自己的生命中。但他人的爱，哪怕是神明的爱也无法将自己拯救，只有去爱人，将自己的命悬于某些真切的人身上，自己才可得以生存。
“可我拿着这本笔记，能够做什么呢？”海砂像是询问，又像是自言自语。
“做什么都可以。”蕾姆说，“人类使用它并没有我们那样的限制，你必要时保护自己，保护别人，用它改变社会或是把它束之高阁……都是可以的。”
“改变社会？”海砂轻笑了一声，“那是奇乐在做的事情。我没有这么远大的志向……不过既然是奇乐希望的，也就是我希望的。”
“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找到另一个持有笔记的人类吗？”海砂问。既然奇乐并非某个心血来潮的死神，那么就定然是使用了笔记的人类。
“死神之眼。”蕾姆说，“和死神交换了死神之眼的人类，可以看到所有人类的真名以及剩余的寿命，唯独拥有死亡笔记的人类例外，他们的寿命，是看不见的。”
追寻已久的事情终于有了希望，海砂的语气终于带上十足的愉悦：“那么，交换吧！我要和你交换死神之眼。”
蕾姆闻言，又是盯着海砂看了半响。海砂感觉有一条不存在的蛇泛着凉意的身体滑过她的每一寸皮肤。
通体纯白的死神开口说道：“死神之眼的代价，是你剩余的一半寿命。”
海砂毫无停顿地说：“是吗？交换吧。”
一半寿命也好，明天就死去也好。与其庸碌此生，保持着灵魂与躯体令人绝望的割裂而老去，不如为了心灵的一夕安宁，选择热烈的临终。纵使生命成为流沙，也要从爱人的指尖滑落。海砂想着。
蕾姆的眼中仿佛闪过转瞬而逝的悲悯，再看却又是冷冰冰的模样，海砂只当自己出现了错觉。
“如你所愿。”蕾姆沉吟道。
交换在蕾姆话音一落的瞬间就完成了，一半生命的消逝，可以决定陌生人命运的眼睛的获得，快到海砂甚至都毫无所感。
海砂趴到窗边探头看去，楼下正好有两个孩子相互追逐着跑过。
她看到了他们的名字，以及代表寿命的一长串数字，悬挂在他们头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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